為自由坐牢2房屋貸款7載,用寬容化解種族仇恨
  曼德拉西裝外套,普度眾生的人
  環球人物雜誌駐南非特派記者 貸款 倪濤  裴廣江
  環球人物雜誌記者  肖瑩關鍵字排名  王德民
  “早上醒來,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爸爸’就這樣沒了。”21歲的梅波爾是南非一家連鎖超市的服務員,由於12月6日要上班,5日晚上她很早便休息了。早上一起來,報紙上“爸爸”納爾遜?曼德拉(下文稱曼德拉)辭世的噩耗讓她在椅子上獃坐了許久。她一邊擦眼淚,一邊打電話跟老闆請假,急急室內設計忙忙趕往約翰內斯堡霍頓區的曼德拉住所,準備送“爸爸”最後一程。當她到達時,這裡已是悼念的海洋。有人身披國旗,有人手持蠟燭和鮮花,有人舉著曼德拉的巨幅照片,有人聚集在一起唱著福音為曼德拉祈福……場面十分感人。
  新南非的締造者、首位黑人總統曼德拉於當地時間12月5日20時50分逝世,享年95歲。當天深夜,南非總統祖馬對外宣佈了這一消息,南非從此“失去了最偉大的兒子”,南非人民也失去了“一位父親”。隨後,國際社會以各種形式表達了對曼德拉的哀悼。紐約聯合國總部於12月6日降半旗,併在當天上午召開的聯合國大會開始之前為曼德拉默哀一分鐘。同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向祖馬致唁電。美國總統奧巴馬、英國首相卡梅倫等領導人也紛紛發表了電視講話或聲明,對曼德拉的離世表示深切哀悼。
  黑人酋長的兒子
  1918年7月18日,南非東開普省一個位於穆巴謝河邊的小村莊姆衛佐,傳出一聲嬰兒的啼哭:亨利酋長的兒子曼德拉出生了。
  南非現有5180萬人口中,79.2%為黑人。黑人又分為祖魯、科薩、斯威士等9個大部族,主要使用班圖語。按照南非法律,允許少數幾個部族保留傳統領袖。“國王”是最高的部族領袖,其次是酋長、頭人等。姆衛佐隸屬於科薩部族的一個分支泰姆布部落,亨利酋長則是泰姆布部落“國王”的參事,他要接受“王室”和英國殖民政府的雙重領導。
  但亨利酋長對英國殖民者十分反感,他按照部族的慣例治理姆衛佐,不太理睬英國的法律。於是,他的酋長地位很快被剝奪了。他帶著一家老小搬到不遠處的庫奴村,投靠親戚朋友。在這裡,年幼的曼德拉學會了捕魚、格鬥等技能。
  後來,亨利因肺病去世,年僅9歲的曼德拉離開庫奴村,來到泰姆布部落的攝政王王宮。攝政王是在亨利的幫助下得到王位的,所以他成了曼德拉的監護人。1939年,曼德拉進入福特黑爾大學。攝政王希望曼德拉日後接任“國王”參事職務,便安排他攻讀法律。
  上大學的第二年,曼德拉當選為新一屆學生代表委員會成員,他希望校長改善伙食,並增加學生代表委員會的權力。校方拒絕了。曼德拉等人憤而辭職,學校則針鋒相對,勒令他們退學。曼德拉回到攝政王身邊,攝政王決定讓他結婚,但遭到曼德拉的抵制:“他非常愛我,對我精心照料,就像我父親一樣。但是他沒有民主作風,認為娶親的事不值得和我商量。”曼德拉知道,拒絕這樁婚事,他就無法繼續在攝政王的庇護下生活,“唯一的選擇就是溜之大吉,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約翰內斯堡。”
  當時,南非加入了世界反法西斯同盟,戰時工業需要大量勞工。曼德拉加入浩浩蕩盪的勞工隊伍,在一座金礦當保安,帶著圓頭棍和口哨守在通往黑人礦工住宿區的大門旁。但沒乾幾天,攝政王的人跟蹤而來,他再次逃跑,在約翰內斯堡一家律師事務所找到一份文書工作,邊幹活邊學習,終於拿到福特黑爾大學畢業證。
  1943年初,曼德拉又考入約翰內斯堡維特沃特斯蘭德大學,攻讀法律專業。就在那時,他感受到了強烈的種族敵意:在圖書館,他剛坐下,一名白人學生立刻起身挪到別處;去咖啡館,他被攔在門外,而同行的白人同學卻暢通無阻;他和兩名印度人上了一輛白人專用的電車,結果售票員將他們告上了法庭……
  舉起“民族之矛”抗爭
  1944年4月,曼德拉在好友西蘇魯的影響下,加入了主張通過非暴力鬥爭建立民主政權的南非政黨“非洲人國民大會”(下文稱非國大),參與創立了青年聯盟,併成為執行委員會委員。
  1948年,曼德拉當選非國大青年聯盟全國書記。同年,南非國民黨執政,開始推行種族隔離制度,並陸續頒佈了一系列法律將白人和有色人種隔離開:《禁止跨族婚姻法》禁止不同種族的男女結婚;《跨集團地區法》將全國分為不同區域,划出禁止黑人居住的地區;《隔離設施法》禁止黑人與白人使用相同的盥洗室、候車室等設施……南非成為世界上唯一通過立法實行種族隔離制度的國家。
  面對越來越嚴峻的現實,曼德拉更積極地投身到政治運動中。他逐漸贏得黑人的尊敬,但也付出了代價——南非當局兩次發出不准他參加公眾集會的禁令。曼德拉曾回憶說:“我連兒子的生日舞會也不能參加。”
  除了政治運動,曼德拉還和好友坦博一起,開設了南非第一家非洲人合伙的律師事務所,為請不起律師的黑人提供免費或者低價的法律咨詢服務。坦博曾回憶說,他們每周都與那些頭髮花白、飽經風霜的農民面談。“他們從鄉下趕過來,並告訴我們,他們世世代代在那一小片土地上耕作,但現在,他們被趕了出去……法庭上的每個案件,獄中的每一次走訪,都在提醒我們,我們的同胞正在忍受屈辱和痛苦。”
  1958年,《班圖斯坦法》出台,將1000餘萬黑人限制在12.5%的國土上,並強制推行通行證制度,黑人必須有通行證才能找工作、旅行,才能在宵禁以後外出。查驗時拿不出通行證就要被罰款或處以監禁。此舉激化了南非黑人與白人的衝突。在一次和平示威中,共有包括婦女、兒童在內的67名黑人遇害,超過180人受傷。曼德拉漸漸意識到,實現平等的最好途徑不是法律、不是非暴力的政治運動,而是抗爭。
  1959年4月,非國大被白人當局宣佈為“非法組織”,黑人聚居地區隨即發生動亂。兩年後,曼德拉創建了非國大軍事組織“民族之矛”,並擔任總司令,對白人進行了首次攻擊。1962年11月7日,曼德拉因煽動罷工被判3年監禁,因在沒有通行證的情況下離境被判2年監禁。當時,5年監禁是對政治犯罪的最嚴厲處罰。
  羅本島B區的囚徒
  曼德拉被關押後,“民族之矛”繼續鬥爭,並打算“依靠武裝和暴力推翻政府”。警方鎮壓了這場運動,並搜查到曼德拉手書的大量材料,曼德拉再次成為被告。1963年12月3日,在庭審現場,曼德拉花了整整4個小時,追溯了自己的部落背景,早期的民族主義信仰,以及向多民族主義轉變的過程。“我這一生都將投身非洲人民的鬥爭。我反對白人統治,期待一個民主自由的理想社會,在那樣的社會中,所有人都平等和諧地生活在一起,這是我的理想,我願為之奮鬥。”最後,曼德拉的聲音低沉下去,“如果有必要,我時刻準備為我的理想獻出生命。”這番話讓法庭陷入沉默。
  法庭上的宣言迅速傳遍全世界。有人說,這是曼德拉政治生涯中最成功的演說,它明確了曼德拉的領袖地位——不僅僅是非國大領袖,更是世界反種族隔離運動的領袖。正因如此,1964年6月,當法庭宣佈曼德拉因陰謀顛覆罪被改判終身監禁時,他成為許多人眼中“出師未捷的領袖”,“帶著榮耀、帶著殉難者的光環入獄”。
  曼德拉被送到距離非洲大陸約13公里的羅本島,關押在新監獄B區。他曾這樣回憶自己生活了18年的牢房:“它的窗子面對著院子,高度與眼睛齊平。我三步就能從牢房的一頭走到另一頭。當我躺下的時候,我的腳和頭都能觸及水泥牆。牢房的寬度大約有6英尺(1英尺約合0.3米),而牆的厚度卻至少有2英尺。”
  艱苦的生活也是對犯人懲罰的一部分——每天早晨5點半起床打掃監獄、清洗馬桶;早餐是“簡直不是人吃的”玉米粥;隆冬時節還要在冰冷的院子里列隊而坐,在看守的監視下將石頭敲碎,一直乾到中午,不能挪窩也不能和旁邊的人說話;午餐吃完煮玉米後,還得勞動到下午4點,然後快速用冰冷的海水沖個澡;晚飯是玉米片粥,有時會有少量的胡蘿蔔、捲心菜,每隔一天會有一小塊軟骨肉;晚上,他們不能進行任何讀書、學習活動,只能在一盞40瓦的燈下,躺在沒有被褥的床上睡覺……
  正是牢獄之災磨礪了曼德拉。他把監獄看成南非的一個縮影,若要生存下去,就得和各種群體和諧共處。他和其他黨派的囚犯逐漸產生了共鳴;他設法跟看守建立友好關係;沒有書籍,他就鍛煉記憶力;他熱衷於與人辯論,讓自己的思維變得更加縝密……歲月在曼德拉身上發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以至於有人評價說:“入獄之前,他的思想並沒有多少深度,入獄之後便有了。”
  1978年7月18日是曼德拉60歲的生日。雖然在監獄里,他只收到8位親友的來信,但在監獄外,對他的祝福傳遍了世界。僅在英國,反種族隔離制度的鬥士們就為他寄出了1萬多張生日卡片。
  迎接“光輝歲月”
  1982年4月,曼德拉和其他3名囚犯被移送至開普敦的波爾斯穆監獄。
  釋放曼德拉的呼聲日益高漲,這讓時任南非總統博塔承受了極大的壓力。1985年1月,博塔提出,只要曼德拉承諾“無條件放棄武力這一政治手段”,就會釋放他。曼德拉委托女兒津得茲發表公開聲明:只有博塔廢除種族隔離制度,並承認非國大的合法性,他才會接受釋放。
  這是20年來曼德拉的話語首次出現在公眾面前,民眾狂喜不已。然而,此時南非的局勢卻不容樂觀:針對白人當局的暴力活動愈演愈烈,來自國際社會的壓力和經濟製裁也讓南非經濟幾乎癱瘓。與此同時,曼德拉的健康狀況不斷惡化,他頻繁咳嗽,說話只比耳語音量大一點點,被診斷為肺部積水。不少人擔心,一旦曼德拉死在監獄里,將是最可怕的災難。
  1989年,德克勒克當選南非總統。1990年2月1日午夜,在國會開幕典禮上,德克勒克用短短幾分鐘的演說,推翻了過去30多年的全部政策:包括非國大在內的所有政治機構都得到了法律承認,所有未參與暴力犯罪的政治罪犯都將獲釋,同意無條件釋放曼德拉。
  1990年2月11日,曼德拉與妻子溫妮手輓手走出監獄大門。相較於妻子的愉悅,身穿淺灰色西服的曼德拉則面無表情,看起來緊張而嚴肅。很快,曼德拉似乎找到了感覺,向人群舉起了拳頭。人們歡呼雀躍,失聲痛哭。美國前總統克林頓回憶起這一幕時感慨道:“在被關押了27年後,這一刻令人窒息。”
  香港Beyond(意為超越)樂隊主唱黃家駒於1990年8月為曼德拉創作了歌曲《光輝歲月》:“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迎接光輝歲月,風雨中抱緊自由。一生經過彷徨的掙扎,自信可改變未來,問誰又能做到……”曼德拉聽說後,立即找人翻譯了歌詞內容。據說,當他聽完歌詞中的含義後,不禁潸然淚下。歌詞里的每一個字句,似乎都深深衝擊著這位老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1991年7月5日,曼德拉以絕對優勢當選非國大下一任主席。為避免南非陷入內戰,他率領非國大代表團與南非白人政府舉行了第一次正式會談。最終,德克勒克放棄了南非白人的統治權。1993年,雙方就民主轉型達成共識,並制定了臨時憲法。當年10月,曼德拉與德克勒克一同被授予諾貝爾和平獎。
  1994年2月12日,南非歷史上首次不分種族的大選拉開帷幕,75歲的曼德拉第一次參與大選。在演說時,他脫掉西裝外套,穿著顏色鮮艷的襯衣,一個孩子問他為什麼總是喜歡穿這樣的襯衣。他回答說:“你一定記得我在監獄里待了27年吧?我想穿著它感受自由。”4月27日,天還沒亮,距投票時間還有六七個小時,就有黑人在投票站外排隊:“我們都已經等了近350年了,這350分鐘不算什麼。”原來,南非自1652年起遭到歐洲人入侵,土著居民開始被奴役。
  這次選舉,非國大獲得新議會400個席位中的252個。曼德拉毫無懸念地成為南非第一位黑人總統。與他搭檔的兩名副總統,其中之一就是德克勒克。在總統就職儀式上,曼德拉還做出一個震驚世界的舉動:他請來當年羅本島監獄的3名看守,向他們致敬,感謝監獄生活對自己的磨礪。他說:“尊重過去的敵人,就是尊重今天的同胞。”
  寬恕一切的南非“國王”
  當上總統後,曼德拉沒有增設任何打擊報複白人的法令,這種寬容讓南非白人的恐懼之情一掃而空。曼德拉執政滿100天時,英國《金融時報》甚至找不出一個願意說他壞話的白人。
  1995年,橄欖球世界杯在南非舉行。白人統治時期,橄欖球是訓練白人軍隊和警察的項目,被視為種族隔離的符號。每當南非橄欖球隊“羚羊隊”在國際比賽上輸球,黑人就會歡慶。但這一次,曼德拉呼籲南非全國為“羚羊隊”加油。決賽那天,曼德拉穿上“羚羊隊”隊長的6號球衣,親赴比賽現場。南非終於第一次出現了黑人和白人一起為本國球隊吶喊助威的景象,球隊士氣大振,最終一舉奪魁。親歷了那一幕的人回憶說,正是在那次世界杯上,曼德拉真正成為整個南非的“國王”,無論黑人還是白人。
  曼德拉的另一個偉大之處,是不留戀權勢。1997年,79歲的曼德拉宣佈辭去非國大主席,並將在1999年任期屆滿時辭去總統職務,不謀求連任。年底,在非國大全國代表大會上,曼德拉將象徵最高權力的一根烏木手杖交給新當選的非國大主席姆貝基。接著,他以一名普通成員的身份發表講話,稱呼姆貝基為“我的主席”。
  兩年後的1999年6月14日,年近82歲的曼德拉如約卸任總統,他從行政首都比勒陀利亞的總統官邸搬出來,住到約翰內斯堡老城區北部的一處別墅里,過上了退休生活。這座兩層小樓與周圍的別墅幾乎沒什麼區別,一輛輛車從門口駛過,不會有人註意到這裡是誰的家。曼德拉與妻子格拉薩就住在這裡。格拉薩是莫桑比克前總統馬歇爾的遺孀,也是曼德拉的第三任妻子,兩人於1998年結婚。曼德拉此前曾有過兩次婚姻,1944年,他迎娶了第一任妻子伊芙琳,生下兩男兩女,1957年兩人離婚,後來,長子馬迪巴於1969年死於車禍,次子馬克賈托於2005年死於艾滋病。1958年,曼德拉與第二任妻子溫妮結婚,生下兩個女兒,1996年兩人離婚。晚年的曼德拉有20多名孫輩和曾孫輩。
  “爬上一座大山後,你會發現有更多山要攀登。”用曼德拉的這句話來形容他的退休生活再恰當不過。他創辦了非營利性的納爾遜?曼德拉基金會,以便做他認為“值得做的事情”。在當總統時,曼德拉因沒能控制好艾滋病而受到批評,退休後,他的基金會致力於艾滋病防治。2000年7月,在南非德班舉行的世界艾滋病大會上,曼德拉說:“我們需要下定決心贏得這場戰爭,我們再次有機會保護我們的兄弟姐妹。”2005年,曼德拉親自組織了一場為與艾滋病鬥爭的南非婦女募捐的慈善音樂會,並用自己在羅本島監獄的編號“46664”為之命名,暗示著在和艾滋病的鬥爭中,他要將當年不屈不撓的精神延續下去。2008年,同樣的音樂會在英國倫敦舉行,46664張門票的收入全部捐獻給慈善組織。
  2010年7月,在南非世界杯足球賽的閉幕式上,曼德拉最後一次公開露面。黑色帽子下露出鬢角的白髮,他緩慢揮動手臂,向全場起立歡呼的觀眾致意。短短幾分鐘,成為最難忘的歷史片段。同年,曼德拉在他最後一本書《與自己對話》中寫道:“與改變世界相比,改變自己更困難。”
  世界上只有極少數人會在死後被人們記住,曼德拉是其中之一。
  延伸閱讀
  我與曼德拉的幾次接觸
  本刊駐美國特派記者 溫憲
  在美國華盛頓採訪一個智庫活動後,我在歸途的地鐵上看到了曼德拉辭世的消息。心裡猛地一揪。在1991年到1997年的數年間,作為人民日報駐南部非洲的記者,我曾與曼德拉有過數次接觸。此刻,在無盡的思緒中,曼德拉炯炯而平和的眼神、充滿慈愛的笑臉再次浮現在眼前……
  “我們好像已經見過面了”
  我與曼德拉第一次接觸是在1991年10月15日。當晚,參加第二十八屆英聯邦首腦會議的各國首腦齊集津巴布韋首都哈拉雷市中心的一家酒店。忽然,人們的目光一齊投向門口,原來,剛剛出獄不久的曼德拉也來了。崢嶸歲月已使他頭髮花白,滿臉褶皺,但腰板仍然挺得筆直。他邊走邊與蜂擁而上的人們握手致意。曼德拉與我握手時,像老朋友一樣笑著說:“噢,我們好像已經見過面了。”我不禁感慨:經歷27年鐵窗生涯、遭受百般磨難的曼德拉確實不同凡響,這種別具一格的問候方式透著一種友好的老練。
  兩天后,在哈拉雷舉行的新聞發佈會上,一位白人記者向曼德拉發問:南非局勢那麼亂,黑人參政到底有沒有希望?曼德拉不緊不慢地答道:“小伙子,我的年齡比你大得多,但我比你樂觀得多,你為何如此悲觀呢?”曼德拉的妙語博得全場轟然歡笑,那位白人小伙子也不好意思地撓著頭,紅著臉笑了。原本尷尬的局面就這樣被化解了。曼德拉敏捷的思維、十足的幽默感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踏訪羅本島監獄
  曼德拉曾被囚禁於大西洋上的羅本島監獄。1996年2月,經南非政府特批,我踏訪了羅本島。這是中國記者第一次來到這裡。在B區5號牢房門上,插著一塊寫有“納爾遜?曼德拉/466/64”的白色卡片,標明曼德拉是1964年關入羅本島監獄的第466名犯人。
  探訪羅本島後不久,我在南非行政首都比勒陀利亞總統官邸內再次見到曼德拉。當我向他提及採訪感受時,曼德拉握住我的手,笑吟吟地聽我講述,眼中沒有仇恨,而是充溢平和與深邃。那一天,我將自己撰著的《黑人驕子曼德拉》一書轉交給他,並請他題詞。在一間拉緊窗帘的屋內,曼德拉在書上用英文寫下了“致溫憲:向一位傑出的新聞工作者致意並致最良好的祝願。曼德拉 1996年3月1日。”(見右下圖)寫完後,曼德拉還一字一句地將題詞念了一遍。
  親歷中國與南非建交
  由於歷史原因,新南非建立後並未立即與中國正式建交。1995年11月18日上午,在約翰內斯堡總統官邸內舉行的新聞發佈會上,曼德拉在回答我的提問時表示:“我很想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外交關係,我準備就此進行談判。”1996年3月1日,曼德拉又當面告訴我,南非已經派出一個代表團前往北京,以考察同中國建交事宜。
  1996年11月27日,我突然收到一條消息:“曼德拉總統將於下午4時在約翰內斯堡官邸就南非外交關係中的重大問題舉行新聞發佈會。”當日下午4時20分,身著深色花襯衣的曼德拉在南非外長恩佐、副外長帕哈德和總統辦公室主任等人陪同下來到官邸前院大草坪。與在場記者打過招呼後,他戴上眼鏡,以極為莊重的神情和口吻宣讀南非將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正式外交關係的聲明。這一聲明猶如投下一枚重磅炸彈,在場記者紛紛提問。面對不乏責難的提問,曼德拉說:“中華人民共和國在世界上人口最多,中國的經濟增長率大約每年在10%左右,中國是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除了一些小國外,中國幾乎被世界上所有國家承認。我們是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沒有外交關係的國家中最大的國家。對此,我們深表遺憾……”
  作為現場唯一來自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記者,能夠見證這一歷史時刻令我激動得難以言表。新聞發佈會結束後,曼德拉欣然應允與我合影留念。他一面與我握手,一面笑著說道:“喔,升格了!”
  曼德拉精神感染全世界
  曼德拉曾說:“我不是一名聖人,除非你認為聖人是一個一直努力嘗試成為聖人的罪人。”的確,世上本沒有聖人,平凡人身上折射出偉大的光輝,才更能給人以力量。曼德拉就是這樣的人。大仇恨與大和解、大鬥爭與大寬容、大勇敢與大平和,27年的鐵窗生涯不僅磨礪出一份傳奇,更升華出對整個世界有典範作用的精神。飽嘗戰亂、衝突、鬥爭的人類社會需要這種精神。人們贊頌曼德拉,就是在贊頌一種精神;人們仰慕曼德拉,就是在仰慕一種境界。
  血腥、抗爭、鎮壓、囚禁,成就了曼德拉博大的胸襟。從囚徒成為總統的曼德拉曾看望將他送入監牢的前白人政權總理的遺孀,也曾會見幾十年前將他宣判入獄的白人法官和始終對種族主義統治表示不後悔的前白人總統。這種胸懷避免了南非因種族問題發生內戰,讓種族和解成為社會發展主流。正是這種和解、寬恕精神切中了當今人類社會的要害,也因此使得曼德拉精神有如此巨大的感染力。英國北愛爾蘭問題的和平解決直接受益於曼德拉精神的感染。在當今仍不太平的世界,曼德拉的精神和胸懷對於人類社會的和平、穩定和發展有著極為現實和深遠的促進意義,正如曼德拉所說:“如果人們能夠學會仇恨,他們就可以教之以愛。人類的善之火可被隱藏,但永遠不會被熄滅。”
(編輯:SN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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